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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亚·我心中的乡愁”征文获奖作品选登
溪坡偶拾
  □ 吴千斌

  溪坡,在家乡的南边,是宁远河流经港门村的一片宽阔沙滩,宁远河流经溪坡后便直接入海,溪坡的水很清很净,沙滩很宽阔,而且也很长,在孩提的记忆里,我虽然经常去溪坡玩,但从来就没有把溪坡走完,因为溪坡很大,溪坡这个名字在官方的文字档案里是查不到的,它是属于港门人的专用名词,溪坡是村民生活的源泉,也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。每次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一起,免不了会聊起溪坡,它是我们永恒的话题,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孩提记忆。

  多年前就听说宁远河改河道后,溪坡现在已被逐渐改造,建起了许多房子,村庄已经扩大到了溪坡。不知是一种牵挂还是一种留恋,我多次都想到那里去看看,但都没有去成,一搁就是很多年,这种心结便一直如鲠在喉,甚是难受,很不舒服。这两年,三亚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“双修”“双城”建设,为了对三亚海岸线的生态环境进行修复,整治港口区河口污染,推进国际化热带滨海旅游精品城市建设,市里把三亚渔港整体搬迁至崖州湾,趁着回去家乡参加崖州中心渔港开港仪式的机会,我决定专门去看一看,看一看那让我一直梦牵魂绕的溪坡。

  从村庄的边上走过去不远就是溪坡,现在的溪坡果然有一部分建起了一些房子,高的有七八层,最矮的也有两三层,剩下的部分已经被挖建成虾塘,土被推成一堆一堆,边上疯长着荒草,在里面行走很不方便。站在曾经的溪坡中央,四周没有人,风夹着热浪从远处吹来,吹得我脸上有点烫,以前的一马平川,以前的人来人往,以前的微风习习没有了,眼前的溪坡已经不是原来的溪坡,既非常熟悉又如此的陌生,我的心有点隐痛。

  记得以前,溪坡的沙滩很干净,细腻平滑,穿着衣服往沙滩上打滚,衣服也不会粘上灰尘。沙滩上有密密麻麻的马尾松海防林,马尾松不高,几乎每棵都是横向生长,树杆粗壮,遒劲茂密,可以固沙,也调节空气。阳光从树的缝隙里洒下来,斑驳,温暖。风从树荫下吹过,清凉,还有一丝丝的甜。不管多热的天,只要你往树底下一钻,马上觉得惬意,舒爽,以至于孩子们会经常到林子里捉迷藏,大人们常常到林子里歇息,马尾松林里有太多的趣事。

  在还没拉自来水之前,村民的生活饮用水都要去溪坡挑,去溪坡挑水我们都叫“担井穴”,选溪坡离村庄远一点的地方,在沙滩上挖一个坑,坑是圆形的,坑口直径两米,一直往下挖至一米左右,底下就会有清澈透明的清水汩汩冒出,那是来自宁远河底的水,在井穴底下的人要用瓢不停地把刚流出来的水往坑外面舀,一直舀到看起来很干净,觉得可以饮用为止,才可以舀到水桶里挑回家,每次“担井穴”都是一个人在井穴里舀,来“担井穴”的人要规规矩矩按照先来后到在坑上排队,轮到谁谁就出来接井穴里面的人舀出来的水。每次担完井穴都要对井穴坑进行回填,恢复原来的样子。村庄很大,人口也很多,我们的祖祖辈辈,世世代代生活饮用水的取水方式就这样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,我们就是喝溪坡的井穴水长大的。

  在生产队挣工分的年代,物资缺匮,家家户户吃不饱的情况比比皆是,为了养家糊口,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养几头猪增加收入,青苔是宁远河里的一种水草,煮熟了可以喂猪,青苔是当时村民们养猪的主要饲料,去溪坡“捞青苔”便成为姐姐和妹妹们必修的功课,每天一放学,女孩子便挑起箩筐成群结队去“捞青苔”,刚捞上来的青苔新鲜,光滑细嫩,营养丰富,当时村里面养出来的猪,基本上都是靠青苔喂出来的,但头头却也是肥肥壮壮,肉质鲜美。姑娘们去溪坡“捞青苔”的场面煞是壮观,一队队,一排排,至今仍然历历在目,记忆犹新。白天的溪坡人来人往,人声鼎腾,充满喧嚣,只有到了夜深的时候,人们散尽,才能恢复如诗般的宁静。

  伯父是生产队队长,管着整个生产队几十户社员每天的出工、工分登记、分粮食等等,林林总总,白天忙得像陀螺,家里还有妻儿六人等着吃饭,于是,伯父只好每天晚上风雨无阻地到溪坡的河里去“摸溪”养活家庭,港门人有着极其丰富的俚语,“摸溪”就是捕鱼,家乡人很地道,没有太多文绉绉的语言表达,比如捕鱼,没人会说是捕鱼,只说“摸溪”,捉螃蟹不叫捉蟹,叫“摸蟹”。伯父白天干公家的,晚上干自家的,早出晚归,每天披星戴月,吃苦耐劳,克服种种困难,把几个孩子拉扯大,读完了小学读中学,读完高中读大学,现在孩子们个个都已成家立业了。但令人惊叹的是,因为溪坡的鱼是伯父家每天必不可少的主菜,以至于伯母因为鱼吃得多了,居然能鱼肉一进嘴,就能准确分辨出哪条鱼是上游河段的哪条是下游河段的,哪一条又是入海口的鱼,吃鱼能达到这种成精的境界,要吃多少鱼啊!记得最清楚的是,有一次,我们几个朋友去伯父家做客,面对桌上的杨桃鲜鱼汤,再放点黄灯笼辣椒,我们一进角色便是狼吞虎咽,吃得鼻涕都流了出来,这时,突然旁边的伯母对她儿子大喝一声,“黑子,你干嘛不把港口的鱼煮给他们吃,拿这些溪底的鱼来煮干嘛?”我们一愣,马上说,“很好吃,很好吃,可以了,可以了”。原来鱼汤也被伯母尝了一口,入海口的河水是咸淡混合,所以鱼也比较好吃,口感和肉质都要比溪底的好。我常常记得伯母的这一声责喝,记得这喝声不仅是因为这喝充满盈盈的爱,更多的是基于对伯母的钦佩。我想,如果没有这条河,伯父的家庭,还有那些许许多多的像伯父一样靠“摸溪”为生的家庭,生活该会是怎么一种状况?以前,许多家庭常常吃不饱,饥饿的感觉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特别刻骨铭心的,溪坡,不知养活了多少人,也不知记录着村民们的多少艰辛。

  岁月悠悠,星移月转,溪坡对于我来说,一些记忆已经逐渐飘散在往日的风里,即便常常提起的也只是零星一点。社会正以只争朝夕的姿态,蓬蓬勃勃地快速发展,如今,人们已经不再为温饱发愁,村里的小洋楼已如雨后春笋,鳞次栉比,小汽车穿梭往返,喇叭声此起彼伏,加上正在进行的“双修”“双城”建设,家乡真的变得很美。随着崖州中心渔港的深入建设,下一步还要铺建一条环村大道,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溪坡,必然将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,但我知道,溪坡给予我们的,我们都不会忘记,对于溪坡的情感和记忆,已温暖地融入我们的灵魂,融入我们的血脉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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